范西廷巷

章三

3.2

万马堂雄踞渭州边郡，于齐衡是第一次见。风满天那日回去后，他便让彭勉和府衙亲兵带上有心一起在整个渭州界内巡查各处养马牧民，顺便打探万马堂的周边消息。不打探还好一打探果然发现这万马堂的不少猫腻，比如渭州界内九成牧民都曾被万马堂要挟以低虈价收虈购他们的小马驹，养至成年再以高价贩出。这原是生意经本无可厚非，但万马堂对那些不愿意卖给自己马匹的牧民横加欺辱，轻则打骂重则放火烧掉房屋牧场，无所不为。

齐衡自然心里有数，万马堂并非善类。

忽忽儿就到了与马空群约定好的日子。十一月的渭州边郡已是寒冬之像，齐衡穿着暗银纹绞花的夹棉圆领袍外面罩件钴蓝色对襟镶白绒边的厚缎半臂，由彭勉和有心陪着并没坐车而是骑马去赴宴。

马空群没料到这个新来的州判居然只带了两个随从就前来万马堂应自己接风洗尘。他远远看着齐衡过来，等到面前一见果然和风满天说的一模一样，与那傅红雪生得极像。

“有劳马大老板特地为齐某设宴！”齐衡也不等万马堂的人上来替自己牵马，那边彭勉和有心已先自下来了，哪里还容得马空群找这机会。

齐衡利索得起身落虈马毫不含糊，却让万马堂的人有些难堪。初时只当这年轻新官是个读书人，如今看来倒也有些习武之人的果断。

“齐某初登贵宝地，马大老板可不准笑我！”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彭勉。

“齐大人太客气了。”马空群垂手施礼，一双眼睛却盯着他看。

齐衡只做不理，当前就由马空群领着走进万马堂。

接风宴就齐衡这种见多了天子官家排场的人来讲，也可算矜贵。马空群亲自作陪坐在齐衡下手忙着替他布菜斟酒，坐中还有各路渭州巨贾。

“齐某到任途中遭人行刺，还多亏了马大老板的手下及时接应才转危为安。这杯酒当是齐某向敬才对。”齐衡端起酒杯来朝马空群一举。

“我听下属说了，这傅红雪真是……”马空群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齐衡已将杯中的酒饮了。

“我听闻傅红雪与马大老板有过节，却不知怎么寻上了齐某的晦气，当真莫名其妙。”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见有什么生气的表情，“这其中的关窍想必只有马大老板知道。”

马空群听得真切，齐衡这番话虽说得客客气气实则是在告诉自己你干得那些借刀杀虈人的事儿我可清楚得很。

马空群放下酒杯，对齐衡一抱拳:“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傅红雪的父辈是过命的兄弟，他父亲在他还没出生之时就遭人陷害围虈攻致虈死。傅红雪的母亲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对我一直有误会，她始终认为是我害死了她丈夫所以便让儿子来找我报仇！哎……诸多麻烦，我也是身不由己。至于他行刺大人，估计是听说了令尊当时曾是此地父母官，便迁怒于你吧！”

齐衡皱眉一笑:“听马老板这么说来，齐某还真得在府衙加派人手才行。上个月让傅红雪跑了，至今不曾发现踪迹。”

马空群原想着齐衡定会对傅红雪跑路的事只字不提，却未料他自己先说了出来。接风宴吃到这份上，宾主双方全都是面上笑容可掬，其实心里敞亮得很，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又过了几巡酒，马空群突然画风一转，直接询问起齐衡的年龄家世来。齐衡倒也大方直言不讳——

“齐某今年二十有四，妻室新丧，如今孑然一身。”

马空群微微一笑，转过头就说自己老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九岁。

齐衡一愣，突然就记起有心之前对自己说过傅红雪差点娶了马空群女儿的事，顿时心里雪亮。

接风宴直到起更时方散，齐衡向马空群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看见一个朱玉色的纤细背影，乌发披肩。齐衡心想这马空群还真是时不我待，这么快就要攀自己这门亲不成，想着不觉脸上现出微笑来。

回府衙的路却不比来时，冬夜里寒风四起，刮的人和马都行走困难。彭勉带着有心同乘一骑，跟在齐衡旁边一路保护。刚走了不出三里路，突然远处天际一片混沌，狂风夹杂着沙尘卷将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齐衡强拽缰绳制住马匹，还不忘对彭勉喊道:“小心有风暴，你们快找地方躲躲！”

话音刚落，眼界里有看见一个墨色人影从天而降朝自己扑来……